在日心说取代地心说的过程中,当时的天主教会曾扮演过不太光彩的角色。日心说被确立之后,有些自然论者将宇宙视为一座被上帝制造并上好发条的钟表,钟表的所有运动轨迹都能被数学计算出来。随着人们对宏观和微观世界的研究,量子力学打破了这种思维方式。如今,科学家不仅对人类自身的意识进行研究,也和哲学家们一同探讨宇宙是否有意识这个问题。可以说,现在是个意识的时代。
科学发现必然会引发人类思维方式的改变,包括对上帝所创造的宇宙万物以及人类自身的理解。然而,随着基督教世界的瓦解,印度教、禅宗佛教和中国道家思想在西方社会倒获得越来越多人的关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开始末开始的新纪元运动只强调灵性、没有固定的教义,还从科学的发展中汲取养分,影响力不断扩大,教会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然而,不少基督徒学者对其评价多是批评,较少藉此对照并反思自身传统的不足,更少提供符合基督教神学的灵性教导。
在这里,我将以基督意识这个概念的提出和发展为线索,简略勾画介绍灵性运动、意识科学和量子物理之间复杂的关系,并介绍基督教与科学的对话。在这个以意识为名的舞台上,有各唱各调的合唱,也有严密谨慎的对话,我们可以藉着这个机会学习聆听和分辨。
1、基督意识的概念
很多人练习瑜伽。在英文中,有两种瑜伽:以大写字母开头的瑜伽(Yoga)一般指印度教的一种有神论哲学,教导人通过抑制身体、心灵和意志的活动实现灵性觉悟、自我发现和解脱;而以小写字母开头的瑜伽(yoga)则是在西方社会中流行的一种身体姿势和呼吸技巧的操练,以促进身心健康,有时会包括冥想。
在印度教因素浓厚的瑜伽百科网站上,可以找到对“基督意识”这个概念的解释:
基督意识是对作为宇宙系统一部分的更高自我的觉知。常见的理解是:基督意识指一个人找到自我实现和与上帝或神性合一的意识状态。它也可以作为印度教概念深层精神极乐samadhi的同义词。
基督意识并非仅与耶稣基督的人格有关...它是根据耶稣在其弥留之际获得的灵性升华而命名的,象征着灵性领袖在经历一段苦难之后获得的启迪。这是许多不同宗教传统的共同概念,并非基督教所独有。因此,基督意识适用于所有寻求觉知和灵性觉醒的人,无论其个人信奉何种宗教。[1]
在《灵性生活》杂志网站中有一篇发表于2016年12月、题为“什么是基督意识?”的文章,作者是杂志创办人Nayaswami Kamala。作者写道:“尽管名称如此,但基督意识的事实却超越了基督教、印度教和其他所有宗教…普世的——非基督教的或非宗教的。”[2]
2017年,美国圣公会牧师、认证瑜伽教练、灵性导师戴维斯所写的名为《瑜伽弥撒:体现基督意识》的书出版了。作者将瑜伽原则和练习与基督教灵修和敬拜结合起来,将整个自我(身、心、灵、魂)带入灵性觉醒的体验,引导人体现基督意识。[3]
到底发生怎么回事?难道印度教与基督教融合了吗?难道“基督意识”的概念就是对那曾经不断萦绕在潘霍华脑际的问题“今天,对我们来说什么是基督教,甚至是什么是基督?”的回答、就是他所提倡的非宗教性的基督信仰吗?[4]作为基督徒,我们该如何看待这些看起来令人感到非常困惑的事?
信仰反思。嫉妒(jealousy)是一种负面情绪,指一个人因第三者似乎夺走了(或有可能夺走)所爱之人的感情而产生的怨恨。嫉妒需要三个人之间的三角社会关系:嫉妒者、与嫉妒者有关系或希望有关系的伴侣,以及对这种关系构成先发制人威胁的竞争对手。
保罗在帖撒罗尼迦传讲耶稣就是弥赛亚的福音,但那些不信的犹太人心里嫉妒(徒17:1-5),于是迫害保罗。其实,上帝早就接着摩西预言自己的计划:
他们以‘不是神的’激起我嫉恨(jealousy),
以虚无的,惹动我愤怒,
我也要以‘不是子民的’激起他们嫉恨,
以愚昧的民族,惹动他们愤怒。
(申32:21;五经·新汉语)
上帝是全人类的上帝,要藉着亚伯拉罕及其后代祝福世上的万族(创12:1-3;22:18)。祂与亚伯拉罕及其后代立约,被称为以色列的上帝;但以色列民背离祂、拜假神,引发上帝的嫉恨(就是嫉妒)。当耶稣弥赛亚这全人类的救主被外族人接受时,那些不信的犹太人心里生发嫉妒:为什么外族人会接受我们犹太人的弥赛亚的拯救?
保罗当然知道这本是上帝的意图、要激起犹太人嫉妒的心,要他们认真思想,或许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而能悔改并蒙拯救(罗11:11-14)。雅威不仅是以色列的上帝,也是外族人的上帝。(罗3:29)
意识到这一点,基督徒应该谦卑下来,反思为什么“基督意识”被具有印度教思想的非基督徒认同,自己却有些像当时犹太人的想法和情绪…
2、聆听他者的声音
就像主耶稣用芥菜种子或一粒麦子的比喻所揭示的那样,任何一个有生命力的观念都需要经过发生、发展和成熟的过程。下面,我们来看一下基督意识这个概念的发展简史。
宇宙意识(Cosmic Consciousness)。19世纪末加拿大精神病学家 Bucke (Richard Maurice Bucke, 1837-1902)在去世前一年出版的《宇宙意识—人类心灵进化研究》书中首次提出了宇宙意识的概念。Bucke将意识分成三种不同的形式和水平:简单意识、自我意识和宇宙意识。简单意识指人和那些高等动物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和肢体以及周围事物的能力,自我意识指人类意识到自己是独立于宇宙万物之外的个体并能把自己的心智状态当作意识的对象的能力。而宇宙意识远远高于自我意识,是对宇宙中的生命和秩序的意识,只有少数人具备。伴随着宇宙意识的,不仅有有智力上的启迪(或:启蒙,enlightenment)或光照(illumination),还有道德的升华和已经拥有永生的意识。[5]
Bucke认为,人类越来越解近自我意识的阶段,并迟早都会达到宇宙意识的状态。那时,人类的灵魂将被彻底改变,人类将不再怀疑上帝和永生,每个灵魂都将感受到并知道自己是不朽的。[6]尽管那个世界距离今天的世界还很遥远,但人类历史上曾经出现过拥有宇宙意识的人,包括释迦牟尼佛、耶稣基督、使徒保罗、默罕默德、但丁(Dante Alighieri,1265-1321)、英国诗人威廉·布莱克(William Blake,1757-1827)和与自己同时代的美国诗人惠特曼(Walt Whitman,1819—1892)等。Bucke描述了自己忽然获得宇宙意识的经历,但他并不认为这种意识是超自然的或者超常态的,所以他把重点放在人类智力的进化上,[7]正如书的副标题所示。
Bucke的书最初并没有引起很多人的注意,是英国哲学家、作家和演说家瓦兹(Alan Wilson Watts,1915-1973)让宇宙意识这个概念在西方文化中流行起来。 [8]在《就是这样:关于禅和灵性经历的随笔》这本小书的第一篇,瓦兹是这样开始的:“对我来说,人类灵性、智慧和诗歌经验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事实,一直是理查德·巴克称之为‘宇宙意识’的那些惊人的洞察力时刻的普遍存在。”[9]对瓦兹而言,美国哲学家和心理学之父詹姆斯(William James, 1842-1910)、英国作家恩德晓(Evelyn Underhill, 1875–1941)以及澳大利亚超心理学家、物理学家(Raynor Carey Johnson, 1901-1987)等研究神秘主义的学者们都对宇宙意识状态有所记录。[10]
生于乌克兰、在德国受教育、又在美国行医五十年的Hoen认为,许多教会的礼仪都在引导人迈向宇宙意识,如圣餐礼表明上帝、个人与群体的合一。然而,这些礼仪的宇宙性含义被教条主义掩盖了。[11]他指出,耶稣的教导和榜样不仅让我们认识到自己的身份,也指明了通往实现自己内在本性的道路:通过牺牲,我们活在他人之中,并为他人而活。这就是永生。
基督意识(Christ Consciousness)。尤迦南达(Paramhansa Yogananda, 1893-1952)是一位著名的印度教僧侣、瑜伽修行者和大师。他生于印度,27岁移民美国,致力于宣扬东、西方宗教的统一性以及西方物质增长与印度灵性之间的平衡。1925年,他在洛杉矶成立自我实现团契(Self-Realization Fellowship)总部,被洛杉矶时报誉为“二十世纪第一位巨星大师”,1927年曾在白宫获得柯立芝总统(John C. Coolidge, Jr., 1872-1933)的接见。1999年,由哈珀·柯林斯出版社召集的神学家和名人小组将其自传《一个瑜伽行者的自传》(Autobiography of a Yogi,或译:《瑜伽之龙》)评为“二十世纪100本最佳灵性书籍之一”,其“封面照片中,这位大师身着白袍,长发披肩,面无络腮胡,宛若基督。”[12]
在自传的第十四章中,尤迦南达记录了他在宇宙意识中的一次经历:“一种海洋般的喜悦涌上我平静无边的心灵之岸。我意识到,上帝的灵是无尽的极乐;祂的身体是无数的光之组织。我内心涌动的光辉开始笼罩城镇、大陆、地球、太阳系和恒星系、脆弱的星云和漂浮的宇宙…。”[13]他认为:“上帝之灵积极地维持着宇宙中的每一种形式和力量...。”对这句话, 他解释说:
约翰福音5:22、1:18、14:12和26节的经文指的是上帝的三重属性:圣父、圣子、圣灵(印度教经文中为 Sat、Tat、Aum)。父上帝是绝对的、无形的,超越振动创造而存在。上帝之子是基督意识(梵天或Kutastha Chaitanya),存在于振动的创造之中;基督意识是“独生子”,或者说是未被创造的无限者的唯一反映。它的外在表现或“见证”是Aum 或圣灵,这是一种神圣的、创造性的、无形的力量,它通过振动构造了所有的创造物。极乐安慰者Aum会在冥想中响起,并向信徒揭示终极真理。[14]
其中的Kutastha Chaitanya是一个梵语术语,指万物共有的、普遍的意识,在这种状态下,瑜伽修行者体验和感受到的宇宙万物是一体的:个体意识与宇宙意识之间不再有任何分离。根据印度教教义,人的心智限制了他们达到这种状态,但通过冥想等修行可以达到这种意识状态、体验与上帝的合一。也有人将Kutastha Chaitanya视为上帝的意识,它投射到并存在于所有造物之中。[15]
尤迦南达将宇宙意识和上帝意识、基督意识视为等同。他在该自传的第26章、31章、33章、39章等处多次提到基督意识。他认为,人可以通过深度冥想来扩展自己的意识并进入基督意识,不仅觉知到所有人的感受,也感受到对所有人的爱,就是耶稣、奎师那(印度教的主要神灵)和所有伟大人物所展现出来的爱,是被称为基督意识的宇宙智慧和爱。[16]
在印度教和佛教中,奎师那意识或佛陀意识的概念指达到一种类似于神圣人物的意识或觉悟状态。作为印度哲学的倡导者和克里亚瑜伽的导师,尤迦南达用基督教术语改编了这一概念,将其称为基督意识,以使西方受众更容易接受。在其巨著《基督再临: 你里面基督的复活》中,尤迦南达解释了四福音书中耶稣基督的教导并指出:每个人通过自己的体验和对基督意识的理解,使耶稣的宇宙智慧和神圣感知得以在世上再现,这将是他真正的第二次降临。[17]
受尤迦南达影响,基督意识的概念在西方得以普及。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由亚洲宗教、欧洲异教和美洲原住民自然崇拜松散组合而成的新纪元运动,以宇宙意识作为其共同主题之一。[18]有些人将宇宙意识、神性意识(Divine Consciousness)与基督意识等同起来。例如,由基督新纪元教会出版的《神圣意识:成为基督的前奏》的书将宇宙意识、上帝意识、宇宙基督意识不加定义地当作同义词,并将意识定义为“由生命流通过沉思、思考、感觉和感官活动所关注的事物所决定的一系列振动,”[19]认为人都在那通过个体意识来认识并实现宇宙基督意识的过程中。[20]
量子与意识之谜。薛定谔方程可以对微观粒子的性质进行准确的计算和预测,但这个方程到底意味着什么?对这个问题有十多种各异的诠释,而且每一种解释都代表着一个奇怪的世界观,但它们的共同之处在于:每种诠释都离不开意识。[21] 1932年,美国科学家冯·诺伊曼(John von Neumann, 1903-1957)就证明了量子理论与意识之间的必然联系。[22]
如今,科学家们认为:意识在宇宙中扮演着固有的角色。[23]从某种意义上说,宇宙似乎是个有生命的、不断进化的、不断适应的宇宙,它利用信息来组织自己,并创造出越来越复杂的层次;人类是它的一部分、无法与之分离,并且与它的一切都相互关联。[24]同时,由于人只有通过主观意识的规律性才能认识真实世界、发现其自然的和科学的属性,因此,主观意识的存在论地位也具有宇宙学的地位。[25]
量子力学断言:观察创造被观察的实在。[26]随着逐渐被应用在越来越大的对象上,量子力学直接挑战科学的实在论:即科学研究的对象是独立存在和行动的,[27]也表明人们日常的世界观从根本上来说是错误的。[28]
在题为“意识如何成为物理宇宙”的文章中,科学家们提出:意识比任何物理事物都更为基本,在未来的科学发展中,观察者作用将被推广到包括物理、生物以及最重要的:存在的觉知方面,意识将被视为万物的一个方面。[29]
2022年的贝尔物理学奖共同授予了三位科学家,以表彰他们在“纠缠光子的实验,确立违反贝尔不等式和开创量子信息科学”方面所作出的贡献。
根据量子理论,一个粒子的状态是不确定的,它可能同时处于多种状态之中,即量子叠加态。当对该粒子进行测量或观察时,会发现该粒子处于那多种状态中的一个,就好像粒子选择了叠加态中的一种。当两个或更多粒子以某种方式连接起来时,无论它们在空间上相距多远,它们的状态都会保持联系。这样,对其中一个粒子进行观测,都会立即对与之相关的其他粒子——无论它们间的距离有多远——产生影响,这就是量子纠缠现象。
量子是构成所有物质的基本粒子,宏观物体的纠缠也已经被发现。[30]因此,纠缠被认为是一种普遍状态,而这种现象有很多潜在的现实意义。首先,在信息科学方面,相关粒子之间的瞬时联系突破了光速,使量子信息传送速度大为提高。其次,经典物理学的局域性原理认为,物体只受其周围环境的直接影响;而量子纠缠打破了这个原理,指向一个非局域性的现实。另外,哲学上因果关系的观念也受到挑战。还有,量子纠缠与意识有关。[31]
研究量子物理学并为首次确认黑洞做出了贡献的理论物理学家Sabbadini认为,内心体验和物理现象之间存在者高度密切的联系,表明物质和心灵(matter and mind)实质上是一个实体(substance):从内部体验时表现为心灵,从外部体验时表现为物质。因此,只有将心智或意识纳入对物理宇宙的描述才能理解观测过程,也只有理解观测过程才能理解纠缠。[32]
量子力学展示了外在客观物理世界之谜,而人的有意识的觉知则展示了内在主观精神世界之谜,量子力学似乎将两者联系在了一起。[33]然而需要注意的是,尽管量子力学已经使我们对现实本质的理解发生了一些深刻的变化,但迄今为止,量子现象与意识之间的关系仍然是哲学推测和科学假设的话题,还不是既定的科学事实。记住这一点对理解下面的内容会有帮助。
量子基督教?量子力学揭示了一个与我们日常生活所理解的完全不同的现实世界,而这必然会引起基督徒的思考:在科学已经如此发达的现代社会,基督教是否还有生命力?或者:创造了这样一个宇宙或现实的造物主是怎样的上帝?这一切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下面我会简单介绍几个新概念:量子基督教、量子上帝和量子神学,希望大家了解在量子时代牧者和学者们的思考。
过去十多年来,有多本以量子基督教为题的书出版:《量子基督教:新千年中将科学与宗教结合 》[34]、《量子基督教:再次相信》[35]、《超越这些地平线——量子理论与基督教信仰》[36]、 《量子基督教:基督意识》[37]和《量子基督教导论》。[38]这些书的作者多是牧师,也有美国东正教会的大主教,还有自称超认知者和诺斯替派基督徒、研究古代基督教神秘主义及其它宗教和文化的学者。他们或者力图将现代科学与基督信仰融为一体,或者从量子力学的角度重新诠释基督教。
美国联合卫理公会牧师、神学家Denker表示:广义相对论和哥本哈根解释是事实,所以意识产生物质而非相反。他从这个角度出发,论证量子上帝的存在。[39]圣经神学和基督教教育讲师Torres认为量子力学的每一个新进展都指向并直接支持量子宇宙造物主这一不可避免的事实。[40]身兼心灵共鸣治疗师、老年痴呆症护理师、艺术家和获奖诗人的Langenberg女士认同这样的一位量子上帝:祂像人类所知的一切和只能猜测的法则背后的“如何How”,认识到这样的上帝,能使人发挥真正的创造潜能。[41]神学与宗教研究学生Meaghean发现:量子现象的本质要求使用的意象与许多神秘主义和宗教传统中使用的意象相似,于是,她根据关于量子科学神秘含义的资料来描述上帝的概念,认为量子科学增强了关于上帝的观念。[42]
有了量子基督教和量子上帝的提法,自然会出现量子神学的概念。英国社会心理学家、退休的宣教士O'Murchu在《量子神学——新物理学的灵性内涵》一书中,将物理学的量子理论演绎成一种多维度的现实观,将关系、故事、阴影、光和爱都纳入其中,带领读者进入科学、宗教、心理学、宇宙学和灵性共同旋舞的未知领域。[43]澳大利亚的神学生Matthew Nicholson研究了关于将圣灵论、量子场论和作为一种力量的圣灵进行综合的建议,以及这种将量子物理学与神学领域做出的调和对神学和人与圣灵的关系的影响。[44]
2023年第一期的《Zygon:宗教与科学杂志》以“超越哥本哈根的量子神学”为题,收录了分别来自英国爱丁堡大学、牛津大学和美国明尼苏达州Concordia学院的六位学者的神学论文,为深入思考量子神学的现状提供了一个平台。编者将量子神学定义为与量子力学物理理论相关的神学思考。这六篇论文主题各异,有的主张致力于“量子原教旨主义”(认为宇宙万物从根本上说都是量子性质的,最终都可以用量子力学术语来描述)以解决持久的本体论问题,使量子神学超越哥本哈根解释,有的讨论多重世界诠释的可信性及其对有神论带来的影响,也有的运用量子退相干的概念阐明上帝的行动,还有的运用数学手段将量子力学形式化地映射到经典统计力学,认为这两者都指向这样一种科学神学:科学家参与了神对造物的注视。[45]
加拿大物理学家、数学家Chris Ferrie则指出:从量子物理学的观点来看,上帝有可能引导或影响量子层面的事件,其方式既尊重科学规律的完整性,又允许某种形式的神圣互动;而人类并非被动的旁观者,而是在观察和研究宇宙的过程中参与了现实的创造和塑造。[46]
信仰反思。上帝最重要的名字是“我是 I AM”(出3:14,五经;约8:28,新汉语)。同时,祂还有很多其他名字:拉法、尼西、以勒和罗以等;耶稣也有不少名号:大卫的根、上帝的羔羊、犹大支派的狮子、人子和救赎主等。每个名字或名号都有独特的意思,表达出上帝属性之丰富以及祂与人之间的多重关系。
如果用量子力学的语言来描述,或许可以说上帝是多种属性的叠加。当人需要上帝的帮助时,往往会呼求祂的某个名,如我的磐石、我的力量、我的拯救、赐安慰者和医治者等,这时的上帝对那祷告之人来说就是他的脑海或意识中出现的上帝的形象。这有些像那人的意识“创造出”当下对他而言上帝的现实。
上帝拒绝被人用具体的偶像来代表祂,因为那将会限制人对祂的认识。从这个意义上看,祂是真一位具有量子特性的上帝。其实,上帝所创造的一切都反映出造物主的某些特性,这不是很自然地吗?
3、谨慎地加以分辨
“性急的人懂得分辨”(赛32:4),是人在弥赛亚掌权的国度中获得的祝福。被译为分辨的字(בּין )有两种意思:用感官觉察和用理性思考、理解和分辨。听了不同领域的学者的声音和意见,现在可以尝试着思考并加以分辨。
首先,我们既应该对科学家心存钦佩和敬意,同时也要清醒地知道:他们也会犯错。正是他们大胆地假设、小心地求证,才为今天的技术和工程奠定基础,使我们得以享受互联网、手机和人工智能这些爱因斯坦都没想到过的产品,我们应该感谢他们的研究工作。同时,我们已经看到,很多科学家都曾有过自己的偏见,但在证据面前他们不得不改变自己的想法。量子力学出现之前,物理学家将观察者排除在研究范围之外,将意识及自由意志交给心理学、哲学和神学去考虑,[47]这隐含着一种谦卑的态度;如今,越来越多的物理学家和哲学家、心理学家都在关注意识本身及其与量子力学的关系,[48]这表明他们的想法和观念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不过,仍然有不少心理学家、生理学家和哲学家抵制“自由意志这一显而易见的现实”,[49]这显明:科学家也有自己主观的信仰和世界观。问题是:他们这有意识的选择性观察,是否会使他们看不到观察对象的某些特质,是他们的意识创建了他们头脑中的现实?
其次,我们既应当对新纪元运动的理论保持警惕,也要看到其中可资借鉴的地方。虽然电影《我们到底知道什么?》的内容被称作“伪科学”,其理论也的确不是基于量子力学理论而是根据对薛定谔方程的某个解释而做出的推测(这一点很重要),很容易给人带来误解,但哲学家Amarasingam却认为:影片中几位科学家所信奉的哲学——被称为量子神秘主义或量子心理学——代表了一种世界观,有助于实现精神分析学家科胡特(Heinz Kohut, 1913–1981) 在其自我心理学理论中所阐述的目标,即需要通过有意识地将先前的内在化与个人不断变化的现实体验相联系来更新这种内在化。[50]
的确,不少论述如何实现基督意识的书或多或少地含有新纪元的因素,[51],[52],[53]但基督徒应该如何看待这个问题却是自己需要思考的问题。我们应该警惕“基督在这里”或“基督在那里”的说法,拒绝那种将印度教的神明与雅威上帝划等号并将基督与耶稣的人格截然分开的做法,同时也要看到基督走出宗教、进入世界并成为宇宙性的基督。“基督被传开了”(腓1:18),这给我们一个效法保罗的机会,温柔地将他们还“不认识的”的耶稣基督传给追求新纪元灵性的人们。(徒17:23)
今天,很多基督徒对新纪元运动仍然谈虎色变,2021年的一篇博士论文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Berg制定了一个评估标准,用来评估基督徒践行新纪元的程度,并得出结论说:所有基督徒都应该彻底拒绝九型人格和瑜伽课程。[54]这种研究本身是值得欢迎的,因为它说明基督徒至少没有在新纪元的浪潮中埋首做鸵鸟,而是对新纪元的理论进行深入研究。然而,作者的结论却表明,他似乎还没有理解那些属灵却不信教的人,正是抗拒有组织的宗教和教条化的意识形态,而他提出的这种全然拒绝的建议,正是将自己与世界隔离起来而不是与世界对话。
同时,我们还应当向哲学家学习严谨思考的方式。哲学试图对生活中最重要的问题进行理性和批判性的思考,从而获得有关这些问题的知识和智慧;它在预设的层面上运作的:澄清并论证一门学科的预设。哲学讨论的问题包括:存在或现实是什么?知识是什么?我们如何获取知识?怎样才能知道某个信念是合理的?等等。[55]很多量子物理学家同时也是哲学家。爱因斯坦说“上帝不是在掷骰子”,就表达出他的哲学观点。而发现测不准原理的海森堡更是在《物理学和哲学:现代科学中的革命》书中探讨量子力学所揭示的哲学问题。
海森堡指出,笛卡尔将世界的组成分为广延实体和思想实体的做法对其后几个世纪人类思想的影响极为深远。一方面,这种区分有其固有的缺点,但另一方面,它在自然科学中却非常成功,直到量子论的出现;同时,这也导致人们很难在短时间内用一个根本不同的方式来描述实在。[56]尽管如此,相对论改变了时间和空间这样概念,量子论也改变了人们对物质概念的看法,或许人类应当以更广阔的胸怀看待精神和实在之间的关系;但总会有些人因自己信念的缘故,即使面对直接矛盾的经验仍然固执己见、至死也执迷不悟。[57]为原书撰写序言的法学哲学家诺斯劳普(F.S.C. Northrop, 1893-1992)也指出:物理学与哲学关系密切。
对人类意识的探索原本属于哲学领域。随着时代的发展,哲学家也追踪关于意识领域研究的最新进展。需要注意的是,正如科学家有自己的信念,哲学家也有自己的出发点。美国基督教哲学家Moreland以意识为证据,证明上帝的存在,[58]英国灵性教师和哲学家Spira则以印度教哲学理论为基础论述意识的本质。[59]虽然他们都反对唯物主义的世界观,但他们的出发点和结论却有着根本的不同。
最后,我们应当肩负起在新时代见证耶稣基督的使命。在这方面,南美浸信会神学家纽波特(John P. Newport, 1917 – 2000)为基督徒树立了很好的榜样。
纽波特被誉为研究新纪元、邪教和世界宗教的主要权威之一。他在美南浸信会神学院获得博士学位,担任过牧师,也在莱斯大学(Rice University)教授新纪元和圣经的世界观并写了《基督与新意识》(Christ and the New Consciousness)一书,鼓励基督徒与新纪元运动的参与者进行对话。随后,他到英国和瑞士进修,遇到过卡尔·巴特并对卡尔·荣格的理论感兴趣,又研究世界宗教,还在中东和远东学习过印度教、佛教,对儒家和道教也有一定的了解。不仅如此,为了深入了解新纪元运动的理论,他不仅参加该运动的会议和讲座,还亲自成为其组织的成员。[60]
正是因为他对新纪元运动有了如此深入的了解,纽波特在《新纪元运动和圣经的世界观:冲突与对话》书中不仅揭示了新纪元理论没有上帝的空洞本质,同时也呼吁基督徒更多理解自己的世界观并参与对话:
无论世界观多么正确,如果信徒不理解自己的世界观,不在情感上和意志上委身于自己的世界观和其他持有相同世界观的人,他们就无法将这一异象作为一种生活方式正确地生活出来...因此,基督徒必须理解自己的圣经世界观并委身于它,同时了解新纪元运动的含义、诉求、理念以及它为什么吸引人;只有彻底了解自己的世界观之后,才能发现新纪元世界观中的问题。基督徒必须成为明辨者、世界观的观察者和评估者,不是回到早年僵化的教条主义和封闭系统中去,而是要与新纪元主义者进行正式和非正式对话。[61]
要实践纽波特的建议并不容易,需要很多的学习、思考、体会和对话。然而,只有这样,基督徒才可能对自己的信仰有更深刻和准确的认识,并在这个令人眼花缭乱的世界中成为懂得分辨的有智慧的人。
信仰反思。一些来自耶路撒冷法利赛人和律法教师来见耶稣。可以想象,他们是些有头有脸的宗教权威,自认为对上帝的律法有很深厚的造诣,对耶稣这位没有受过正规神学院训练的老师充满怀疑。在他们看来,耶稣的门徒违反传统是件大逆不道的事,耶稣应该对此负责。可在耶稣看来,这些人却因为传统的缘故违反上帝的诫命而不自知(太15:1-6)。
人很容易将自己所领受的传统——无论是文化的还是神学的——视为圭臬,并以此作为衡量他人的标准。不过,我们实在应该深刻反省一下:耶稣和保罗在当时被正统的神学权威视为自由派还是保守派?路德和加尔文被当时的天主教当作激进派还是正统派?他们为什么会一致反对甚至迫害重洗派?今天的教会在西方社会的眼中是什么形象?为什么会这样?
[1] https://www.yogapedia.com/definition/5806/christ-consciousness
[2] Nayaswami Kamala, “What Is Christ Consciousness?” Spiritual Life Magazine Dec. 14, 2016. Available at:
https://spirituallifemedia.com/what-is-christ-consciousness/
[3] Gena Davis, Yogamass: Embodying Christ Consciousness (Bloomington, IN: Balboa Press, 2017).
[4] 《狱中书简》,“给朋友的信”1944年4月30日,页127。
[5] Richard Maurice Bucke, (ed.), Cosmic Consciousness: A Study in the Evolution of the Human Mind (Philadelphia, PA: Innes & Sons, 1901), 1-2.
[6] Ibid., 3-4.
[7] Ibid., 7-12.
[8] Camille Paglia, “Cults and Cosmic Consciousness: Religious Vision in the American 1960s,” Arion (2003) 10:74.
[9] Alan W. Watts, This Is It and Other Essays on Zen and Spiritual Experience, (Toronto, ON: Collier-Macmillan Canada, 1967), 17.
[10] Alan W. Watts, The Joyous Cosmology: Adventures in the Chemistry of Consciousness (New York, NY: Pantheon Books,1962), 17.
[11] Alexis Georg Hoen, Christianity and Cosmic Consciousness: A Commentary on the Words of Jesus (Bloomington, IN: iUniverse, 2015), Preface.
[12] Paglia, “Cults and Cosmic Consciousness,” Arion (2003) 10:76.
[13] Paramhansa Yogananda, Autobiography of a Yogi (New York, NY: The First Philosophical Library, Inc., 1946; Nevada City, CA: Crystal Clarity Publishers, 1994 Reprint)
[14] Ibid., Chapter 14.
[15] https://www.yogapedia.com/definition/5822/kutastha-chaitanya.
[16]与基督意识保持一致:https://yssofindia.org/newsletter/Jan17/index.html.
[17] Paramahansa Yogananda, The Second Coming of Christ: The Resurrection of the Christ Within You (Self-Realization Fellowship, 2020)
[18] Paglia, “Cults and Cosmic Consciousness,” Arion (2003) 10:97.
[19] Divine Consciousness: Prelude to Christhood (Long Island, NY: The New Age Church of the Christ, 1980), 12.
[20] Ibid., 47.
[21] Bruce Rosenblum and Fred Kuttner, Quantum Enigma:Physics Entcounters Consciousness, 2nd. ed. (Oxford Univ. Press, 2011), 206-7.
[22] Ibid., 238.
[23] Roger Penrose and Stuart Hameroff, “Consciousness in the Universe: Neuroscience, Quantum Space-Time Geometry and Orch OR Theory, ” Journal of Cosmology, (2011) 14. Available at: https://thejournalofcosmology.com/Consciousness160.html.
[24] Edgar D. Mitchell and Robert Staretz, “The Quantum Hologram And the Nature of Consciousness,” J. of Cosmology, (2011) 14. Available at: https://thejournalofcosmology.com/Consciousness149.html.
[25] Chris King, “Cosmological Foundations of Consciousness,” J. of Cosmology (2011) 14. Available at: https://thejournalofcosmology.com/Consciousness103.html.
[26] Rosenblum and Kuttner, Quantum Enigma, 2nd. ed., 125.
[27] Ibid., 139.
[28] Ibid., 218.
[29] Menas Kafatos, Rudolph E. Tanzi and Deepak Chopra, “How Consciousness Becomes the Physical Universe,” J. of Cosmology (2011) 14. Available at: https://thejournalofcosmology.com/Consciousness140.html.
[30] Rosenblum and Kuttner, Quantum Enigma, 2nd. ed., 194-6.
[31] Elizabeth Fernandez, “Brain experiment suggests that consciousness relies on quantum entanglement,” Hard Science Nov. 22, 2022. Available at: https://bigthink.com/hard-science/brain-consciousness-quantum-entanglement/.
[32] Shantena Augusto Sabbadini, “Entanglement, experiencing and consciousness: Processes of knowledge,” Meer Magazine Jan. 31, 2020. Available at: https://www.meer.com/en/60584-entanglement-experiencing-and-consciousness.
[33] Rosenblum and Kuttner, Quantum Enigma, 2nd. ed., 237-8.
[34] Jim Groves, Quantum Christianity: Bringing Science and Religion Together for the New Millennium (Seattle, WA: MountainDoor Books, 2011).
[35] Aaron D. Davis, Quantum Christianity: Believe Again (CreateSpace Independent Publishing Platform, 2015).
[36] Fr. John Breck, Beyond These Horizons: Quantum Theory and Christian Faith (Alhambra, CA: Sebastian Press, 2019).
[37] A.C. Benson, Quantum Christianity: Faith and Facts (Vol. 1 of 7: Christ Consciousness) (Independently published, 2021).
[38] Robert R. Pennington, Quantum Christianity Introduction, Volume 1-2. eBook. (2022).
[39] John S. Denker, The Quantum God: Why our Grandchildren Won't Know Atheism (Bloomington, IN: iUniversity Press, 2010), xii.
[40] Reynaldo Torres, “Quantum God: The Logical Implications of Quantum Physics and the Existence of God,” (2013), Available at: https://www.academia.edu/30031178/Quantum_God_The_Logical_Implications_of_Quantum_Physics_and_the_Existence_of_God.
[41] Michelle Langenberg, Quantum God: How Life Really Works (Bloomington, IN: BalboaPress, 2013).
[42] Meaghean H. Richardson, “The Quantum God: An Investigation of the Image of God from Quantum Science,” Saint Mary's University, (2015). Available at: https://library2.smu.ca/bitstream/handle/01/26458/Richardson_Meaghean_MASTERS_2015.pdf?sequence=1.
[43] Diarmuid O'Murchu, Quantum Theology: Spiritual Implications of the New Physics (New York, NY: The Crossroad Publishing, 2004)
[44] Matthew Nicholson, “Quantum Theology: Bridging Theology and Science,” Logoi Pistoi (2021): 22-29.
[45] Arthur C. Petersen, “Quantum Theology beyond Copenhagen,” Zygon (2023) 58:3.
[46] Chris Ferrie, “Quantum Theology: On the Myth of Divine Action in the Quantum World,” Medium Dec. 7, 2023. Available at: https://csferrie.medium.com/quantum-theology-on-the-myth-of-divine-action-in-the-quantum-world-9da63e9957c7.
[47] Rosenblum and Kuttner, Quantum Enigma, 2nd. ed., 33.
[48] Ibid., 139-40.
[49] Ibid., 226.
[50] Amarnath Amarasingam, “New age spirituality, quantum mysticism and self-psychology: Changing ourselves from the inside out,” Mental Health Religion & Culture (2009) 12: 277-287.
[51] Padma Aon Prakasha, The Christ Blueprint: 13 Keys to Christ Consciousness, (Berkeley, CA: North Atlantic Books, 2010)
[52] Cardwell C. Nuckolas, Finding Freedom Through Illumination: Achieving Christ-Consciousness (Deerfield Beach, FL: Health Communications, Inc., 2014)
[53] Roy E. Bourque, We Believe: A Journey into Christ Consciousness, (Pittsburgh, PA: Dorrance Publishing Co., 2021)
[54] Christopher Michael Berg, Purging the New Age: A Theological Analysis of the Use of New Age Practices by the Church (Lynchburg, VA: Liberty University, 2021). Available at: https://digitalcommons.liberty.edu/doctoral/2837/.
[55] J.P. Moreland and Willand Lane Craig, Philosophical Foundations for a Christian Worldview. 2nd ed. (Downers Grove, IL: IVP, 2017), Chapter 1.
[56] W·海森堡著,范岱年译。《物理学和哲学:现代科学中的革命》(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页39-42。
[57] 同上,页132-36。
[58] J.P. Moreland, Consciousness and the Existence of God: A Theistic argument (New York, NY: Routledge, 2008)
[59] Rupert Spira, The Nature of Consciousness: Essays on the Unity of Mind and Matter (Oakland, CA: Sahaja Publications, 2017)
[60] John P. Newport, The NA Movement and the Biblical Worldview: Conflict and Dialogue (Grand Rapids, MI: Wm. B. Eerdmans, 1998), xii-xiv.
[61] Ibid., 5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