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几十年来,特别是进入21世纪以来,泛在神论作为一种哲学和神学观点受到学术界越来越多的关注。2001年,在英国的一次专题研讨会上,18位科学家和神学家从各个方面讨论泛在神论,论文收集在《我们在其中生存、运动和存在:对科学世界中上帝的存在的泛在神论思考》一书中。[1]2016年,来自大西洋两岸的神学、哲学、心理学和物理学界的学者们在瑞士召开了题为“泛在神论的多面性”的学术会议,[2]显明科学与宗教从过去的对抗性辩论转为重新开始对话。不少哲学家在争论泛在神论的形而上学本质时,基督教的学者们也积极地讨论它与传统有神论之间的异同。
由于泛在神论认为上帝和宇宙之间有紧密的关系,它克服了传统神论中与科学相冲突的诸多地方,不仅被一些科学家接受,就连福音派的学者也对其表示欢迎。同时,泛在神论还为普世的和基督教的神秘主义传统提供了一个神学的框架,不仅为宗教对话提供了共同基础,也能为圣经的教导提供解释。我在这里会简单介绍泛在神论的概念、发展历史及其积极的现实意义。
1、名词含义
泛在神论或万物在神论(Panentheism)这个词由三部分构成:泛或万有(pan)、在(en)、有神论(theism),认为上帝既存在于宇宙之中,又超越于宇宙之外。泛在神论关注的是上帝和宇宙之间的关系:宇宙存在于上帝之中,不仅上帝与世界紧密相连,而且世界被视为上帝的一部分。
有必要介绍一下泛在神论和另外几个不同的概念:泛神论、泛心论和有神论。简单地说,泛神论(Pantheism)认为宇宙就是神、神就是宇宙。它既是一种哲学观点也是一种宗教信仰,关注的是宇宙的终极本性,认为宇宙具有神性。而泛在神论则不认为宇宙本身具有神性,具有神性的只有上帝,祂超越宇宙。
泛心论(Panpsychism)只是一种哲学观点而非宗教,认为宇宙的本质是心智而非物质,所有的生物和非生物都具有一定程度的意识。它所关注的焦点是意识的存在及其普遍性,并不讨论这意识是否具有神性。而泛在神论认为有一位具有神性的造物主或终极实在。
有神论(Theism)既是宗教信仰也是哲学观念。它认为宇宙万物由一位至高无上的上帝所创造:上帝不是宇宙、宇宙也不是上帝。虽然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都强调上帝与人之间的关系,但有神论更强调上帝的超越性(transcendence)和不变性(immutability),既上帝与被造界之间的区别。泛在神论则认为上帝会受到被造界的影响。
在启蒙运动之后,随着科学技术的不断发展,越来越多的西方人观念中的有神论逐渐演化为自然神论(Deism),认为宇宙万物是一个人类可以观察和预测的机器、无需上帝的参与。这种观念造成了科学与基督教之间巨大的鸿沟,而泛在神论则填平了这鸿沟,认为上帝和宇宙之间没有隔阂。
信仰反思。如果只论及上帝与人类之间的关系,泛在神论是有圣经根据的。首先,教会是基督的身体,基督是教会的头,基督徒是“在基督里”的;同时,不仅圣灵在基督徒的身体里,圣子也在(林后13:5)、天父也在(约14:23;腓2:13)。另外一处经文也说:父在基督里、基督在父里、门徒在他们里面;同时,基督在门徒里、父在基督里、他们在门徒里(约17:21,23),基督徒真是圣灵的殿。
其次,雅威上帝自己说:“我岂不充满天地吗?”(耶23:24)保罗对雅典人说:“我们在他里面生活、活动、存在”(徒17:28),表明人在上帝里面生活——但似乎不是所有人都在基督里。同时,创世记似乎暗示上帝的灵住在所有有生命的人里面(创6:3),保罗说上帝“超越万有之上,贯通万有,在万有之中”(弗4:6;和修版),这里的“万有”被和合本译为“众人”,指教会;然而,几乎所有更新的中文译本都译为“万有”,指宇宙万物。这意味着上帝不仅在所有的人之中,也贯穿万物、在万物之中。
上面的这些经文只强调了上帝在其创造的宇宙之中、宇宙也在创造万物的上帝之中。然而,这绝非表明上帝等同于宇宙,因为作为创造主,祂超越万有之上。在这一点上,立场不能含糊,否则就会滑向泛神论。
2、发展简史
根据1985年出版的《牛津基督教会词典》,泛在神论(panentheism)认为上帝的存在包括并渗透整个宇宙,因此宇宙的每一部分都存在于上帝之中,但(与泛神论不同)上帝的存在超越宇宙,并没有被宇宙穷尽。[3]这是一个概括性很强的定义,有很多的细节没有加以解释。如今存在着诸多含义不尽相同的泛在神论,学者们在不少问题上正在进行积极的探索和研究,还没有哪个学派成为一个压倒性的范式。
起源与发展。尽管Clayton认为是克劳泽的老师谢林(Friedrich W.J. Schelling, 1775-1854)创造了panentheism这个新字,[4]但更多学者认为德国哲学家·克劳泽 (Karl C.F. Krause, 1781-1832)首先使用这个字,[5],[6],[7],[8]目的是为了区别莱布尼兹的经典有神论和斯宾诺莎的泛神论。克劳泽指出:上帝包含了世界:世界在上帝之内,但上帝与世界之间有别。[9]然而,与克劳泽同时代的哲学家谢林和黑格尔(Georg W.F. Hegel, 1770-1831) 却被现代学者们认为是现代泛在神论之父,虽然他们曾被同代人误解为泛神论者。[10]
真正使泛在神论受到瞩目的是过程神学。著名英国过程神学家怀特海 (Alfred N. Whitehead, 1861-1947)的学生、美国哲学哈特肖恩(Charles Hartshorne, 1897-2000)支持泛在神论,这使其逐渐成为现代过程思想的基石之一。后来,泛在神论已经突破过程神学的范畴,被越来越多的神学家接受和使用,其中著名的基督教学者包括:生于德国的美国存在主义哲学家和路德宗神学家田立克(Paul Tillich, 1886-1965)、德国改革宗神学家莫特曼(Jürgen Moltmann 1926-)、德国路德宗神学家潘能伯格(Wolfhart Pannenberg, 1928-2014)等。[11]
正因为泛在神论的影响越来越大,学者们对这种思想的研究也越来越深入和广泛。当代著名泛在神论神学家Clayton发现,泛在神论完全符合圣经的立场。[12] 还有学者指出,在教会历史上有不少神学家都有泛在神论的思想,如爱任纽(Irenaeus, 130-202)、伪狄奥尼修斯(Pseudo-Dionysius, 5-6世纪)、库萨的尼古拉(Nicholas of Cusa, 1401-1464)和约翰·卫斯理(John Wesley, 1703-1791),[13]以及十三世纪早期的方济各会思想家和十六世纪的圣依纳爵。[14],[15]
Clayton曾指出,古印度哲学家罗摩奴阇(Rāmānuja,1017-1137)关于现实的理论与西方的泛在神论之间存在着令人震惊的相似之处。[16]后来,他与其他学者的研究表明:泛在神论并非一个十九世纪西方的发明,在犹太教、新儒家思想、藏传佛教、苏菲伊斯兰教和印度教中都包含着泛在神论的思想,过去五十年间宗教研究与神学之间曾经激烈争斗的景象已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彼此之间真诚的对话。[17]
林立的学派。虽然看上去泛在神论的研究取得了很大成功并获得越来越多的认可,但实际上内部的争论很多,还需要时间才能减少各种理论之间不一致或相互矛盾之处。在这里,我从泛在神论与有神论的对话及其与科学的对话这两方面作简单的介绍。
泛在神论与有神论的对话。泛在神论最初被提出来是为了避免传统有神论和泛神论的内在缺点,但如今,对泛在神论本身的研究不仅广泛而且深入,在这里无法作全面的介绍。因此,在这里我只能非常概括性地选择介绍泛在神论与有神论之间的几个对话,帮助我们对泛在神论的特点有个初步了解。
Dombrowski指出,有神论强调上帝的绝对超越性及其与被造界的区别,认为上帝是永恒不变的、不受被造界的影响。这种二分法思维将上帝推向绝对化并为自己带来不一致:如果上帝不能被所爱之人的遭遇所感动并改变,那祂的爱又是怎样的爱呢?而泛在神论则表现出亦此亦彼的思维:一方面,上帝是包容世界的,因为上帝关心世界的一切并能感受到世界的一切感受,特别是痛苦,另一方面,祂又是超越世界的,因为祂比任何其他存在都伟大。[18]
一些环境科学家认为当今很多问题源自有神论中上帝的超越性范式。他们认为上帝很遥远、与尘世毫无瓜葛,祂是完全灵性的,不参与世上万物的变化、腐烂、衰退和死亡,而且祂自主、绝对并专横,使人在地球环境问题上被动和逃避责任。因此,他们拥抱泛在神论中的上帝范式:祂不仅与万物息息相关,而且是具身的(embodied),万物之间也彼此联系,这促使人摆脱支配他人的欲望,培养对弱势群体的同情心;同时,由于认识到自己是上帝的手和脚,人就有望变得积极主动、富有责任感,放弃对全能上帝的被动依赖。[19]
尽管如此,Finger认为上述诸多对有神论中的上帝范式的批评是一种并不准确的成见,而且从进化科学中引申出伦理和神学价值观这种思路本身是有问题的。另外,这些学者将上帝的行动限制在与科学完全一致的方式上,而不是让上帝来传授知识并激励超越人类能力的行动,这正是当今环境危机的深层根源。于是,Finger提出了自己的超越性三位一体范式,认为这种模式以基督教三位一体的形式,为参与、体现、合作、多元化、同情心和责任感这些至关重要的环境价值观提供了比泛在神论更好的理论基础。[20]
虽然泛在神论因过程神学而兴起,但基督教神学家往往会扬弃过程神学中不符合圣经的部分观点,但同时保留其合理的部分。Clayton提出了一个有别于有神论的虚己的三位一体泛在神论(Kenotic Trinitarian Penentheism),认为上帝从无到有地创造世界是一种神性的、关系性的行为。出于爱,祂自由地限制了自己的无限力量——如全能或无限彰显神圣能动性(agency)——以允许非神性施动者(agent)的存在。上帝被认为同时具有永恒、先始的神性和后效本性(consequent nature)这两种双极本性:祂时刻向各个受造物提供最初的目标,而受造物则自由地选择自己的回应;祂邀请受造物参与祂在世界中的创造活动,使我们成为祂受造的共同创造者。上帝对被造世界的爱表现在祂每时每刻都把所有被造物的喜怒哀乐都纳入祂神圣的体验之中,然后向它们提供向善的引导。[21]
并非所有神学家都像Clayton这样拥抱泛在神论。曾在加尔文神学院任哲学神学教授的Cooper写了一本完整的泛在神论史,从柏拉图到哈特肖恩,介绍泛在神论思想的起源、发展及影响,但他仍为有神论辩护。[22]不过,美国浸信会神学家Olson认为Cooper使用的泛在神论的定义过于宽泛,因此其观点并不充分。[23]牛津大学科学与宗教研究员Göcke认为:由于没有证据证明被造界的必然性,泛在神论并不比有神论优越。[24]然而,Göcke所论证的要点局限于比较两个理论在“万物”、“在”、“上帝”这三个概念的异同,并没有讨论有神论的内在问题,其结论也不够有说服力。
泛在神论与科学的对话。泛在神论之所以兴起,与科学家们对其理论的接纳有直接关系。总体来说,泛在神论认为:宇宙在上帝之中,上帝尽管超越宇宙,但祂同时也在万物之中。这至少表明上帝关心这个世界,而且人类的一举一动也会影响到上帝。但上帝与世界到底是怎样一种关系?上帝又是如何在宇宙中行动的?科学家、神学家和哲学家们都对此饶有兴趣。下面我将简单介绍本世纪以来的两次学术会议的内容,从中可以看到泛在神论已经成为搭建在科学与信仰中间的桥梁。
在本章开头提到的2001年的研讨会上,物理学家、宇宙学家、进化论生物学家和神学家们首次聚首,就泛在神论对上帝与世界关系的全新理解的优劣展开辩论。他们当中有无神论者和有神论者、东方人和西方人、保守派和自由派、现代派和后现代派、东正教与新教信徒。他们探讨了传统上帝观与当代科学之间的紧张关系,就泛在神论中的六个主题发表了各自的立场:上帝的行为方式、如何描述上帝与世界的亲密关系、上帝与时空的关系、上帝是否依赖于世界、使用何种语言以及双极泛在神论的问题。他们还提出了一个问题:泛在神论是否为我们这个时代提供了更可信的关于神的行动的解释?[25]虽然学者们的众多立场还难以调和,但这即使在同一门学科的研究中也都是正常现象,更不用说这种交流本身就极富有象征意义。
2016年在瑞士召开的“泛在神论的多面性”学术会议的副题是:“加强科学与宗教之间的对话”。由于跨学科对话的困难在形而上学和方法论的假设方面缺乏共同点,学者们选择了一个位于自然与神性交界处的重点主题:泛在神论的教义。
物理学家和科学研究员Atmanspacher与神学家、哲学家von Sass认为,泛在神论有不同的学派,他们就“在”的具体性质有不同的见解:1)空间的或局部的:上帝像个容器,万物都在上帝之中;2)分体论的(mereological):万物都是上帝的一部分,所有部分或者共同构成了上帝,或者上帝超越了创造的整体,而该创造的整体本身就是神圣的一部分;3)形而上学的:上帝是万物的本质或核心,而这本身又可以有不同的解读;4)隐喻的或类比的:上帝是世界的灵魂(或思想),而世界是上帝的身体。他们指出:1)受量子力学中光的波粒二象性理论的启发,两面一元论(dual-aspect monism, 主张精神和物质是同一事物的两个方面)哲学突破了传统心身问题的障碍;2)泛在神论与三位一体思想的联盟化解了传统有神论的困难,3)泛在神论能使科学与宗教化敌为友。[26]
Clayton 分析了四种主要的泛在神论立场及其与科学之间的关系。他指出,保守的泛在神论持这样的观点:上帝既是超越性的,也通过三位一体的第三位圣灵临在世界之中;但这种理论拒绝任何与圣经不符的科学部分,如涌现论(emergence)。与之截然相反的自然主义泛在神论在本质上并不需要上帝,立场与泛神论几乎无异,不仅无助于科学与信仰的对话,而且对解释复杂性的涌现也没有帮助。位于二者之间的否定法泛在神论(apophatic panentheism)使用诸如量子纠缠这样的科学术语作为类比,却并不对经验现实做直接的解释,所以,尽管它与科学并不冲突,却不会对科学做出直接贡献。只有形而上学泛神论主张从本质上将宗教与科学综合起来,认为这样将有助于理解和解释科学,当然,要在众多潜在冲突的观点中建立兼容性的理论,需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27]
Drees指出:即使是已被确立的科学理论都可能有多种解释,而且科学既无法回答诸如“为什么‘有’而非‘无’?”这样的终极问题,也不能解释普世价值以及个人的爱好和意义,因此,科学无法证据证明泛在神论的形而上学优于有神论和泛神论。[28]Henriksen提出了圣礼泛在神论(Sacramental Panentheism),主张科学与宗教的关系和圣事神学中符号与现实的关系相似。[29]
从事社会心理和心理分析研究的教授Main指出,韦伯的祛魅论(去神秘化并理性化)源自有神论形而上学与科学的对立,这给社会和文化带来负面影响;他以隐含泛在神论思想的荣格心理学为例,证明泛在神论调和了科学与宗教的关系,也更新了对它们的理解。[30]面对当前认知科学和神经科学的机械论范式所无法解决的关于意识的困难问题,Silberstein认为中性一元论(neutral monism)提供了解决方案,并指向一种印度教中的泛在神论。[31]
信仰反思。上帝曾诘问约伯:“你曾进到海之源,或在深渊的隐密处行走吗?”(伯38:16)毫无疑问,约伯没有,但上帝有过。祂还质问说:“鹰展开翅膀向南飞翔,岂是藉着你的智慧吗?”(伯39:26)显而易见,鹰的智慧来自造物主上帝。对此,约伯只能回答说:“我说的我不明白;这些事太奇妙,是我不知道的”(伯42:3)。
上帝当然希望祂的孩子们学习那关于祂所造万物的知识和智慧(箴8),只不过祂不把珍珠丢给猪(太7:6),而是让人运用祂所赐的理性去寻求、思考、验证、犯错、纠正,并在这个过程中不断获得知识和智慧。虽然最初只有那些寻找的才找到,但他们找到后也会情不自禁地传扬那新发现的好消息,让那些谦卑、聆听的人也能一同欢乐、得福。这都是上帝的智慧。
3、积极意义
从上述跨学科的对话可以看出:泛在神论对传统有神论提出挑战和修正,某些泛在神论学者似有唯科学马首是瞻的嫌疑,而且哲学家们也参与进来,这些因素或许让人感到紧张和戒备。不过,如果我们从不同的角度看待这些,或许会看到其积极的一面。
与传统的关系。首先,基督教神学本身就是在与时代观念的不断对话和辩论之中发展起来的。从本质上说,神学是人对圣经启示的理解,有时人的理解会出现偏差甚至错误,但持这种理论的人自己并不知道,需要他人从不同的视角指出来才有可能发现。在“真理越辩越明”的过程中,往往会伴随着神学理论的去伪存真。例如,过去的宗教改革指出了中世纪经院神学中契约理论的错误,今天的保罗新观也修正了马丁·路德对保罗的误读,这都是积极的。
其次,基督教具有两千年传统。传统既能使人在各种思潮冲击和摇动下站立得稳、不至于飘来飘去,但也能使人固守僵化的教条而不死改变,这两方面都可以在新约圣经中找到相应的教导。其实,新约圣经记本身就记载了诸多对当时犹太教传统的挑战。我们需要提醒自己的是:泛在神论并不是试图改变上帝,也不可能改变上帝,而是在试图修正传统有神论中人对上帝的认识、改变人对上帝启示的解读;而且泛在神论自己也会在这个过程中逐渐成熟。
与哲学的关系。有人引用保罗的话反对一切哲学(西2:8),却不知道自己并没有理解保罗所特指的“他的哲学”是在提醒歌罗西教会要谨慎、不要被某些假教师的哲学迷惑。尽管教会历史上出现过“耶稣撒冷与雅典有何相干?”的呐喊,也有近代神学家批评古典有神论的上帝是“哲学家的上帝”、自己站在“亚伯拉罕、以撒、雅各的上帝”一边,但正如Cooper所指出的:这种批评不仅完全错误并且极具误导性,因为每一种当代神学都有其深厚的哲学渊源。[32]
同时,哲学家迫使我们思考得更加准确、精确、全面,同时也保持谦卑。一方面,我们需要警惕人的逻辑和理论,因为人的理性毕竟是有限的;另一方面,人的理性既然是上帝所赐,应该加以善用。在耶路撒冷召开的首届基督徒代表大会不仅因辩论而召开,也因辩论而最终达成共识(徒15:1-7)。人确实需要他人从不同的立场来指出自己的盲点,这样才有可能进步。其实,哲学家所熟悉的形而上学已经是一种成熟的方法和有力的工具,完全可以成为泛在神论与科学之间对话和共同研究的桥梁,帮助学者们对“上帝如何在万物中、万物如何在上帝中”这个抽象而概括的理论解释得更加具体而合理。因此,我们理应谦卑而真诚地欢迎哲学家从他们的角度向我们对圣经的诠释和解读发出挑战,帮助我们反思和更新自己的理论,使其变得更加连贯和圆满。
与科学的关系。有人说:上帝所写的两本书——自然和圣经——不会出错,但人对上帝这两本书的解释则会。科学理论是科学家对自然现象和规律的解释,而且在持续地被挑战、推翻和修正的过程中逐渐发展和成熟。这不仅丰富了人类对被造界的理解,也不断地更新甚至颠覆我们过去的观点和思维方式。从地心说到日心说的范式转移改变了人对圣经的解读,这件事实本身至少说明两件事实:人对启示的理解会受自身观念的限制和影响,而科学的发展也的确促使人反思自己对圣经的解读并纠正其中错误的地方。如今,量子力学和相对论已经颠覆了牛顿物理学中的时空观,这也迫使基督徒对时间、永恒及与之相应的神学理念进行新的思考。
此外,我们也需要警惕另外一面,就是轻易地跟随科学理论而改变自己的神学。科学理论本身尚且需要时间被证明并确立自己的范式地位,而且一个成熟的范式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被推翻的例子比比皆是。因此,基督徒完全不必在面对所谓科学理论或证据时不断退缩或随之起舞,而是既谦卑地承认自己的有限,也坚定地相信上帝不会在自己所“写”的两本书中自相矛盾,将来人们一定会对现今的难题找到更好的解释。在这方面,随时留意科学与圣经之间本质上的区别会有帮助:科学解释的是“什么?如何?”这个层面的问题,而圣经回答的是“谁?为何?”这更深入和基本的问题。
信仰反思。在雅典,保罗对那些热衷于寻求智慧、曾出现过众多著名哲学家的希腊人说:上帝要使万族的人寻求祂,或许可以摸索而找到祂,其实祂离每一个人都不远,因为人“在祂里面生活、活动、存在”(徒17:27-28)。从事各种科学研究的人,正是在摸索、探求、试图找到最终的现实。在这个意义上,科学家、哲学家和神学家对泛在神论的研究和彼此的对话,或许真能把人在那通往最终现实的路上往前带进一步。
与此同时,我们仍需认定:“我是雅威,再没有别的了”(赛45:5-6, 18),天怎样高过地,祂的意念就怎样高过人的意念(赛55:9)。“万有都是本于祂,倚靠祂,归于祂。愿荣耀归给祂,直到永远。阿们!”(罗11:36)
[1] Philip Clayton and Arthor Peacocke ed., In Whom We Live And Move And Have Our Being: Panentheistic Reflections on Gods Presence in a Scientific World (Grand Rapids, MI: Wm. B. Eerdmans Pub., 2004)
[2] 会议论文发表在Zygon Journal of Religion and Science 52(4), 2017
[3] F.L. Cross and E.L. Livingstone, eds. Oxford Dictionary of the Christian Church (Oxford: Oxford Univ. Press, 1985), 1027.
[4] Philip Clayton, “Panentheisms East and West,” Sophia (2010) 49: 183.
[5] Gregory R. Peterson, “Whither Panentheism?” Zygon (2001) 36:396.
[6] John W. Cooper, “Panentheism: The Other 'God of the philosophers': An Overview, ” American Theological Inquiry (2008) 1:11.
[7] Roger E. Olson, “A Postconservative Evangelical Response to Panentheism,” Evangelical Quarterly: An International Review of Bible and Theology (2013) 85: 328-9.
[8] Harald Atmanspacher and Hartmut von Sass, “The Many Faces of Panentheism: An Editorial Introduction, ” Zygon (2017) 52:1032.
[9] Karl Krause, Vorlesungen über die Grundwahrheiten der Wissenschaft (Göttingen, 1829), 484.
[10] Olson, “A Postconservative Evangelical Response to Panentheism,” Evangelical Quarterly (2013) 85: 329.
[11] John W. Cooper, “Panentheism: The Other ‘God of the Philosophers’: An Overview, ” American Theological Inquiry (2008) 1:18-20.
[12] Philip Clayton, God and Contemporary Science (Grand Rapids, MI: Wm. B. Eerdmans, 1997), p.15-119.
[13] Catherine Keller, “The Body of Panentheism,” in L. Biernacki and P. D. Clayton, eds., Panentheism across the World's Traditions (New York, NY: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4) p 67-80
[14] Lydia Schumacher, “The early Franciscan doctrine of divine immensity: Towards a middle way between classical theism and panentheism,” Scottish Journal of Theology (2017) 70: 287-8.
[15] Rainer Carls, “Finding God in all Things: panentheistic features in the Spiritual Exercises of St. Ignatius,” Gregorianum (2017) 98: 761.
[16] Clayton, “Panentheisms East and West,” Sophia (2010) 49: 189.
[17] in L. Biernacki and P. D. Clayton, eds., Panentheism across the World's Traditions (New York, NY: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4)
[18] Daniel A. Dombrowski, “Classical Theism, Pantheism, and Panentheism,” Cithara (1996) 36:24-28.
[19] Thomas Finger, “Trinity, Ecology and Panentheism,” Christian Scholar’s Review (1997) 27:74-77.
[20] Ibid., p.77-98.
[21] Philip Clayton, “Kenotic Trinitarian Panentheism,” Dialog: A Journal of Theology (2005) 44:252.
[22] John W. Cooper, Panentheism - The Other God of the Philosophers: From Plato to the Present (Grand Rapids, MI: Baker Academic, 2006)
[23] Olson, “A Postconservative Evangelical Response to Panentheism,” Evangelical Quarterly (2013) 85: 333-336.
[24] Benedikt Paul Göcke, “Panentheism and Classical Theism,” Sophia (2013) 52:74–75.
[25] Edgar A. Towne, “The Variety of Panenthesisms,” Zygon (2005) 40:781.
[26] HamidAtmanspacher and Hartmut von Sass, “The Many Faces of Panentheism: An Editorial Introduction,” Zygon (2017) 52:1029-43.
[27] Philip Clayton, “How Radically Can God be Reconceived Before Ceasing to be God? The Four Faces of Panentheism,” Zygon (2017) 52: 1044-59.
[28] Willem B. Drees, “Panentheism and Natural Science: A Good Match?” Zygon (2017) 52: 1060-79.
[29] Jan-Olav Henriksen, “The Experience of God and the World: Christianity’s Reasons for Considering Panentheism a Viable Option,” Zygon (2017) 52: 1080-97.
[30] Roderick Main, “Panentheism and the Undoing of Disenchantment,” Zygon (2017) 52: 1098-1122.
[31] Michael Silberstein, “Panentheism, NeutralMonism, and Advaita Vedanta,” Zygon (2017) 52:
[32] Cooper, “Panentheism: The Other ‘God of the Philosophers,’ ” American Theological Inquiry (2008) 1:11-14.